第一章 云朝节(3/10)
师亦友的余北斗……可是他能够在人族海族相争的战场哭泣吗?
他能够在天涯台悲伤吗?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承载了数十万条人命、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能够在人前表现脆弱吗?
他有时候坚强得像个写着坚强两个字的符号。可他不是真的不会痛苦,不会难过!
他坚强是因为他只能够坚强。
他忍受是因为他只能够忍受!
在走出枫林城的那个夜晚,他就告诉过自己,此后的路,他只能自己走。
现在都说他姜望知交遍天下,一呼百应尽豪杰。
可彼时走出枫林城的那个白发少年,确然只有一支普普通通的铁剑,一颗被仇恨浇灌的心,一个位于万里之外的、不知是否能够兑现的机会,和一个他愿意用性命去保护的亲妹妹。
这个世道允许他脆弱过吗?
叶青雨没有听到姜望的哭声,但她的肩窝,的确盛住了姜望的眼泪。
也盛住了其间如山洪一般流淌的疲惫、委屈、难过、煎熬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望时,在手忙脚乱的局促中,那突兀飞来的一脚……
她还记得小城少年流淌在信纸上的人生困惑。
她曾经看到白发姜望独自走下云城的背影。
她曾经见证姜望在观河台上夺魁的风姿。
她在血火弥漫的武南战场等待过他,她在五年来不曾间断的一封封书信里期待过他。
而在今天,她拥抱了他。她拥抱的是在红叶似火的枫林里,那个蜷缩着、恐惧着,不知今夕何夕,前路何路的少年。
她早该拥抱。
在轻缓的水声里,海水自然分流。
齐国顶级名门重玄家的四爷,负责无冬岛的重玄明河,踏着深蓝色的水流之阶,从海底一路走上来。
他这一辈兄弟四人,如今也只剩他和大兄。
作为幼弟,他自小备受宠爱。
大兄是那种典型的纨绔,心气高的他,是不太看得上的。感情有,敬重无。
二兄天资绝世,耀眼夺目,他从小就敬佩非常,以为目标。
但感情最好的,还是三兄重玄明山。
大兄每日浪荡、花街柳巷,二兄每日修行、读书演武,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
是三兄带着他跑遍大街小巷。及至家势衰落,老父披甲,三兄殁于第一次齐夏战争。族人深恨明图,他亦深怨之。
但等到二兄独自赴海,只留下一座浮图净土。
他心中滋味,便不知何言。
此后出走海外,一生不娶妻不生子,不争爵。说逃避也好,说怀念也好,再未回过临淄。
老爷子走的时候,他都只在无冬岛遥祭,坚守着将余生都放在海事上的诺言。
与自立门户的重玄褚良不同。并未分家自立,名下所掌控的无冬岛,仍属于博望侯府的力量。
“四爷,如何?”立在船头的李凤尧出声问道。
重玄明河摇了摇头:“想不到蜉州岛沉海如此之深,探了三千丈才探到些许碎片。不过虚泽明不完全是草包,在逃走之前,就已经彻底地毁掉了天地大磨盘。”
“虚泽明可以是草包,但太虚派不会放一个草包出来代表他们行走。”李凤尧若有所思:“这座天地大磨盘,对于海主本相的研究,肯定是有一定作用的。虚泽明的计划不至于完全不可行。”
“岂止可行?”重玄明河道:“有演道台的推演,应该趋近完美才是。但海兽把一切都毁掉了,现在无法判断问题出在哪里。”
皋皆以肆虐近海的所有海兽为箭,与轩辕朔隔着迷界相斗。各岛已经从危机中缓救。
在大战将要出现结果的此刻,齐人更多需要考虑战后的问题。譬如近海各岛的重建,譬如责任的划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