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8/10)
朱瞻基望着自己这位叔父,百感交集。从确认了汉王是幕后主使开始,他便怀着滔天的恨意,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该如何杀死这个奸贼。如今大仇即将得报,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被一种极复杂的情绪所笼罩。汉王说完这些,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他侧过身子,瞥了眼瑟瑟发抖的朱瞻坦,走到朱瞻域面前,亲切地抚了抚他的背部“瞻域,你的心情,为父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我这二十几年来,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原来一直压制着你,就是怕一句话说错,让你跟我一样受煎熬。看来我错了,早该放你争上一争,也许今日局面未必如此。”
朱瞻域肩膀一震,似乎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慈爱。
“虽然已经迟了,但本王还是得说。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合适的世子人选。请你原谅为父出于私心,没能早点告诉你。”
一声低沉的呜咽,从浑身颤抖的朱瞻域口中传出。他抱住汉王的大腿,号啕大哭起来。汉王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父子同死,也算是一桩团圆。”
“不我们还有机会”
朱瞻域突然抬起头来,一抹泪水,一下子把汉王的随身短匕从腰间抽出来。趁汉王一怔的空当,他冲到吴定缘旁边,揪着头发将他拖至高台边缘,匕首在咽喉上一横
“太子,你若不放我父子离开,今日他就要死在你面前”
朱瞻域的这个举动,让台下“轰”地议论开来。汉王皱着眉头道“你这又是何苦一个捕快而已,又能威胁得了谁”朱瞻域紧抓匕首,咬住嘴唇“不搏上一搏,怎么知道”
台下的众人先是一惊,旋即都放下心来。用谁胁迫不好,选了这么一个小人物,跟一位犯了谋篡大罪的藩王相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看来汉王一党真是穷途末路了。
可大臣和军将们慢慢发现,气氛不太对。太子一直没有吭声,就连那个慷慨激昂的于谦,也突然哑火了,原地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吕震见机最快,凑上前来劝道“太子殿下,还请尽快下令进剿臣愿亲冒矢石,为主分忧”太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从喉咙里扔出一句“滚开”吕震像是猛然撞到一根石柱,脸色急遽变化,先是涨红,又变铁青,与惨白交替闪现。
斥退了吕震,朱瞻基斜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苏荆溪,淡淡道“苏大夫,你把头簪拔下来了”苏荆溪“嗯”了一声,仍旧搀着他的手臂。
“万一我不管他死活,狠下心来进攻。你是不是打算用这簪子顶到我脖子上,胁迫朝廷退兵”
“嗯。”
朱瞻基有点生气,他索性一抬下巴,亮出脖颈“那你抓紧时间,本王随时会后悔。”
苏荆溪握着头簪还没有动,于谦却跑到太子面前。他二话不说,一撩袍子跪倒在地“殿下,臣请罪。”
“你又怎么了”
“臣见小我而忘大局,顾私谊而忘公义。本该赴社稷之危,舍己讨贼,却妄生错念”
“别说废话”
于谦涨红了脸,极其艰难地开口道“臣恳请殿下,保下吴定缘一命。若于国事有所妨碍,臣愿一力承担罪责”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香炉,轻轻搁在地上。
朱瞻基看看于谦,又看看苏荆溪,气恼得笑起来“你们两个王八蛋,把我当什么了我是堂堂大明太子,马上就是皇帝了。这时候放篡位的逆贼离开,天下人会怎么想”
于谦满脸羞惭,知道事不可为。苏荆溪正要有所动作,朱瞻基俯身捡起那残破的香炉,轻轻叹了一声“你们当我是太子,我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捕快而废了国家大事;可那家伙从来没真把我当是太子,我听得出来,哪次叫殿下他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殿下”
“他只把我当朋友,那我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来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