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8/21)
此气愤。不用问,这事肯定是那几个人在船上打斗引起的,不知道吴定缘、苏大夫他们是否平安逃走,更不知道梁兴甫到底怎么样了朱瞻基有心去河岸看看,可又不敢动,只好把短棒捏得更紧一些。
薛爷骂得正欢实,纤夫中站起一个人来。这人五十多岁,身材很矮,身上的腱肉倒颇有形状,道“薛爷,脱扣这事,实不怪我等。我们在东南侧的绞盘上,发现一把斧子,刚才它不知从哪里飞来,卡断了关木,这才出的事。”
说完他抬起双手,把那柄斧头呈出来。
薛孔目先怔了怔,随即响亮地啐了一口,浓痰落到那纤夫的脑门上“我呸把老子当傻子吗随便找个斧子过来我就信了你怎么不说你老娘趴在绞盘上让我断的关木”
这话脏秽不堪,人群里隐隐有些嘈杂。
“你们这些贱坯,一定是对朝廷心生不满,故意阻断漕粮”薛孔目怒道,“不然你算算,今天你们一共才盘了几条船过去”他挥动鞭子,狠狠地抽在老纤夫的肩膀上。
那老纤夫身体一抖,声音却不变“薛孔目,我们这一班从午时就在盘坝拉纤,一直拉到现在没歇着。当初衙门里说好的,六个时辰供给两餐,每餐每人两个馒头一碗菜肉,可如今两餐克扣成一餐,到现在才开饭,哪里来的力气”
薛孔目狞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一口肉啊”他突然飞起一脚,咣当把盛着肉汤的木桶给踢翻了,暗褐色的肉汁登时流了一地,迅速被河滩吸收掉。不少纤夫失声喊了句“哎呀”,身子忍不住前倾。
“还他妈想吃肉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漕船脱扣的反贼找出来,你们明天再多加一个时辰纤役”
老纤夫慨然起身“薛孔目,我等不是罪犯,是应役的良民朝廷有法度,你岂能任性胡来”薛孔目恶狠狠道“孔十八,你不过是个破落军汉,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打你来了淮安府,今日要查账簿,明天要翻伙食,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孔十八一挺胸膛,道“老汉我只是替伙伴们鸣个不平。衙门里把盘坝班次安排得这么紧,你们还要克扣,这让人怎么活病者不及治,死人没空埋,这是要命的勾当啊。”
“要命,要命,先要了你个老头皮的命”薛孔目手腕一翻,长鞭冲着老纤夫面上狠狠抽过去。不料孔十八手疾眼快,手里那把斧头一闪,唰地把鞭子切成两段。
“你反了”薛孔目怒不可遏。
“不是反了是有话要说。”孔十八冷冷道,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我们都有话要说。”纤夫人群里,突然竖起几十根尖利的短棒,密集如林。薛孔目瞪圆双目,嘴巴刚要咧开,孔十八斧柄一翻,狠狠拍到他的太阳穴上,登时把他拍翻在地。
薛孔目身后本来还站着不少护坝兵丁,一见薛爷突然被打翻在地,一时慌乱起来。薛孔目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朝本阵跑去。孔十八一声呼哨,那几十个举着短棒的纤夫,齐齐朝前猛冲。他们一边跑动,一边振声高呼“薛贼杀我薛贼杀我”
纤夫们大概平日在坝上被欺负得太惨了,被这一句口号瞬间引爆了情绪。每一个人都赤红着眼睛,同声高喊起来。无数双赤足踏过浸满肉汁的泥土,化为嗡嗡蜂群,蜇向大杨树下的护坝兵们。
朱瞻基有心想要远离,奈何自己站得太靠中心了,被群情激愤的人群裹挟着,只能朝前冲去。而且因为他手里有短棒,被稀里糊涂地推到了第一线。
此时那些护坝兵终于反应过来,各自抽出兵刃,准备要给这些泥腿子一个深刻的教训。朱瞻基一见这个阵势,情知再犹豫下去,不是被后头的人踏倒,就是被前面的兵砍杀,只好端起短棒,奋力朝前一刺。
只听得惨呼一声,短棒的尖头在对方肩胛爆出一团血花。与此同时,朱瞻基身旁有更多的短棒伸出去,而对面也有不少雪亮的刀刃顺势劈下来。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