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1/12)
反而能放开。不过,奇怪的是,朱瞻基听完以后,却没发表什么尖刻的评论。吴定缘自嘲地笑了笑,这种事确实很难让别人理解。不过,很快他发现这种沉默有些不对劲,急忙叫着名字朝前探去,发现朱瞻基整个人几乎全没到水里去了,直冒泡泡。
朱瞻基估计是刚才听得入神,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他的双手被捆缚,连扶撑都做不到,只能一沉到底。
吴定缘的双手也动弹不得,只好用左腿一钩,恰好挡在太子前倾的胸口前,往上那么一抬,勉强把他重新架出水面。朱瞻基喀喀地吐出几口水来,抬起头含糊道“然后呢”
“先别管那些了。”吴定缘设法把太子再次抬起来,视线却看向水牢的另外一侧,似乎有什么发现。
那边的三个人还在,像三尊翁仲石像一样呆呆靠在墙壁。吴定缘眯起眼睛观察片刻,先把太子扶稳,然后径直走到中间那人面前,沉声道“借用一下。”
那人的眉毛“腾”地抬起来,似乎不太情愿。可吴定缘毫不客气地把他拱开几步,示意朱瞻基过去。太子莫名其妙,可他走到那个位置一靠墙,就明白为什么了。
这里有一处凸起,是墙壁常年泡水,砖石拱起所致。它的大小和高度,恰好可以让人把屁股坐上去,头部仍能留在水面之上。这在水牢里,可是比龙椅还宝贵。
那三个人显然早发现了这处宝地,轮流坐到上面。吴定缘发现他们的站立次序和刚才不同,中央这人的位置又略高于其他,这才识破其中奥妙。眼看这风水宝地要被夺走,这三位再也无法淡定,一个个脸色难看地围拢过来。
不过,他们在水里泡得太久,又累又饿,面对吴定缘这新入水的壮汉,实在是力有未逮。吴定缘略觉不忍心,开口道“暂时坐一下,轮流来,不亏了你们。”
他反转过身去,费力地从朱瞻基怀里拿出一块已被水泡烂的松糕,这是在赌棚里随手揣走的。那三个人一看见吃的,眼睛“唰”地都亮了起来。吴定缘倒背着手,把松糕递过去。
三人倒有几分义气,一人只咬了一口,没有多吃。吃完糕点,他们神气稍稍恢复了一些,总算敢开口说话了。
原来这三个人是仪真县月塘乡的船户,两个年长的一个叫谢三发,一个叫郑显伦,小的那个叫郑显悌,是郑显伦的堂弟。吴定缘便问他们为何被关入水牢。
谢三发在三人中最大,他苦笑着说,因为最近漕法变动,船户苦不堪言,他们仨被同乡推举来找汪极议事。不料,两边谈得不顺,起了口角,汪极便诬蔑他们是水匪,直接关进水牢里来了。
朱瞻基一听是漕法的事,格外上心,毕竟这是洪熙皇帝一手促成的,道“我听说漕法由转运改为兑运,乃是当今圣上体恤百姓的善政,怎么你们却苦不堪言”
郑显伦狠狠朝水里啐了一口,道“善政个屎屁眼子皇帝老儿自己捅两下就知道骚臭了。”这话脏得朱瞻基脸色微变,差点没坐住。
谢三发赶紧打了个圆场,道“原先实行转运法,我们船户佥派了漕役,得从苏松解运到德州,一趟下来得小半年光景,累也累死了。如今改了兑运法,我们只要从苏松解运到淮安,兑给淮安所的军爷们,就能回家,真是德政。只不过啊”
“只不过什么”朱瞻基追问。
郑显伦抢着嚷道“只不过从淮安到德州这一段的脚费,却要我们船户来出”
朱瞻基一听即懂,这就是把漕役折算成钱粮。换句话讲,就是船户出钱,雇佣卫所军户替他们走漕运这仍旧比徭役要合算多了,不知这些人为何叫苦连天。
“莫非是漕运衙门定的脚费太高”
谢三发道“衙门定的规矩,是每石加脚耗一升,不算太高。不过到了汪老爷这里,却要加到每石半斗,一下子高出五倍,这谁受得了啊”
“漕